李沐还没来得及回答。风若琳身后院落已然传来异常清健的脚步。“安乐公主。慕容将军。”向两人简单点一点头算是行礼,一身冥王亲卫黑色劲装的英武男转向李沐,“靖王殿下请承安使者即刻进见。”
“周必?”风若琳不悦地皱起双眉。被责问之人脚下却是不停。只是淡淡应一句:“公主殿下,‘承安有事立即通报’,冥王三日前亲口吩咐。身为亲卫,惟令是从。”
见风若琳脸色微沉,但威严不悦之色却是稍减,李沐心不由轻叹一声:铁衣亲卫,惟冥王之令是从——这句话在北洛军可谓无人不知,但对于安乐公主风若琳,却有着比常人更深刻的影响和更巨大的力量。胤轩十四年东炎西陵趁“玉螭宫之变”北洛动乱不稳之际发兵夹击,镇守东北门户的慕容归奋起应敌,不想东炎铁骑气势凶猛,鏖战数月竟突破玉乾关防线攻入北洛国门,将玉乾关后边境第一大城陌城围作一座孤城。深知东炎作战下手狠毒,北洛将士奋勇杀出一条血路保送城妇孺出走,但请到将军府主母安乐公主时风若琳却是坚决不肯离城:“我不走,孩们也不走,因为将军不走——而将军是不会离开战场的!”风若琳地坚定极大鼓舞了北洛将士地士气,岌岌可危的陌城在少粮无援的极端困境又继续支撑了一个多月。直到守城地最后一点机会都不再,风若琳才在慕容归“只求保我嗣”的嘱托下带了一队侍卫离城。虽然极尽小心,一行人出城不久还是遭遇敌军。所幸慕容归所选侍从武艺高强人皆效死,更庆幸的是最先摆脱东炎疑兵突入包围的冥王恰恰率兵赶到。向风若琳问清陌城情势,风司冥当即分出所率人马百骑护送他们回向北洛大军安全之处。“保全慕容氏母,不损分毫”的命令之下,冥王军向风若琳、更向沿途遭遇的数支东炎敌军展示出北洛最勇猛士卒对主君之命的绝对承诺。当风若琳母最终与重伤而被风司冥救回的慕容归重新团圆,慕容一门向百骑仅余的八人下拜致谢,得到的只有“冥王所属,惟冥王之令是从”的坚定回答。身为当年存活下来的八人之一,李沐当然比别人更清楚风若琳在听到周必这一句后的震动。而想到当年赫赫“冥王”之名尚未真正建立,自己便已在他麾下随时跟从;但到后来随着冥王军声威日盛,军功建立军阶上升,最后反而由武将任事;太宁会盟之后自己在皇甫雷岸手下,几乎更是只问军制钱粮全不管演兵习武……直到此刻重入军营,再次感受到遍地肃杀之气,李沐心不禁唏嘘;而望一望身前周必威武稳健的背影。想到即将拜见之人,又是一阵难以名状地激动。
只是,怀里这封靖王妃强撑病体亲手书写的谢
,带给年轻亲王的……会是又一次深深伤痛吧?
“李大人请。”四人到得门口,周必向李沐做一个手势示意入内,自己却是站住了不动。李沐微微一怔,转头见慕容归已是微微笑起来:“夜已深沉,公主也回去歇息。至于归……请禀告靖王。慕容在帐前随时待命。”说着又行过一礼。这才扶了安乐公主离开。
——胤轩十八年北洛得胜。还朝的皇风司冥加封靖宁亲王,并允在京继续亲掌三千亲兵。同时胤轩帝御旨,冥王铁衣亲卫职比于禁军,位阶等同御前侍卫。因此冥王铁衣亲卫位阶虽不是很高,但无论在朝还是军份量都是极重;且比同于禁军和御前侍卫,意味着有除君王与主上不拜、不听一切权贵的特权。李沐在京惯看了宗亲显贵对冥王铁衣亲卫的奉承,但此刻见慕容归对昔日同袍战友如此恭谨。心头还是荡过一分轻微的异样。
“王爷就在里面,别呆着了。”
听出周必平静语声下隐藏的微微怒气,李沐一凛之下随即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伸手撩起门帘踏进屋。
风司冥果然已经醒了许久:身上整整齐齐地黑色袍服是独属于冥王地色彩,举手动身间襟摆拂动,露出底下银色软甲光芒闪亮。自桌上铺满地地图和书上抬起头来,风司冥随手将一张揉起成团丢进桌脚边的黄铜火盆,随后转过书桌两步走到李沐面前。
李沐早已恭恭敬敬跪下身行礼——靖宁亲王是朝唯一掌军政实权的皇亲王。地位绝高于任何朝臣将领。他奉命传书而非宣旨,依规矩仍需施行大礼——大礼行完站起后又躬一躬身,这才双手奉上怀紫青囊。“皇上命臣交给王爷。”
感觉到风司冥在握住紫青囊的瞬间顿了一顿似有迟疑,但随即便快速将信囊抽走坐回书桌后拆信细读,自进入房间几乎一直屏住呼吸的李沐这才暗暗吐一口气,慢慢挺直起身来。
大概是为了让人安静入眠的关系,风司冥的屋没有像将府其他地方那样点了许多地***。一丈红上只间次点了几支蜡烛,书桌上一盏烛台光线也略显几分昏暗。李沐静静看着年轻亲王那张清逸俊美的面孔被微微晃动的朦胧烛光时不时投下一片阴影,一双夜一般的眸里凝聚起愈来愈多的幽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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