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的轻视、是自己曾经有过的邪念,让十八岁的虞生丧失了防备心,摘掉了用来保护他的避孕套。明明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祝余还是被这场性爱中堪称献祭的部分冲昏头脑。那时,在他身下的虞生有一双泪蒙蒙的、索取爱意的眼睛。快感、刺激……徒有衣冠的祝余太自我得意。
他一昧地觉得自己获得了最好的爱,而忘却了年长者该有的职责。
小鱼如何能应对呢?他走出熟悉的地方、离开对他亲切的人。待他好他的长辈在他最需要情感支持的时候逝世,他想要抓住的就只一份爱而已。祝余本可以做填满缺口的那个人,可是他没有完美地掌握住。十九岁的虞生和那位年轻的妈妈重合,或一场强奸、或一个愿望,催生出下一年的八月彻底脱离母体的小杏。
祝余当然要找回虞生。
只是同时,他暗昧地、无法自抑地产生一种焚烧似的嫉妒。
是他的小鱼。
那个昏蒙蒙的夜,穿长裙的虞生主动带来比童话还要美好的邂逅。隆隆的雨声,祝余从灰色的小巷中抬头,恰对上一双固执的、藏匿不住萧索的眼。“要不要跟我回家?”它的主人问出这一句暧昧的,十根纤长的手指拧着被浸湿的裙摆。颠簸的衣料乱动,一小节脚腕突兀地现出真身,介于男性和女性之间的骨骼在长长的跟腱下更伶仃了,堪堪够祝余一只手的抓握。几分切实的、欢欣的醉意从稍带疲乏的眉眼中透出来,好似一朵昙花开放。亮片在暗紫色的衣服上闪闪,幽幽的欲浪翻搅,而他没有衣物上的风尘,更没有意识到自己这番行为可能带来的危险处境,他望着祝余,那张卸下粉墨的脸上一派不作伪的天然纯挚。
那是他的虞生。
自己动不得的珍宝、下定决心要守护的爱人,究竟缘何离开。是那份还没有完全走出来的少年失恃,还是自己父亲无耻抄用的茶花女的假言?产业受到孩子冲击的祝父不给答案,事情的发展到最后任谁也不能退后一步握手言和,而这时……
小杏早已经呱呱落地,变成粉嘟嘟的,可以自己行走、流畅说话的孩童。
小鱼遇见了什么?是情投意合的露水情缘,还是反抗不得的粗鲁者的施暴?他们共享的秘密在怎样的境遇下暴露在第三者面前,细长的、可以将自己折叠起来的小鱼受孕。他那样渴望得到家人,为此走当母亲的路也心甘。面目模糊的他者是否也看见过那双盈满泪水和爱意的眼睛,看过高潮中的小鱼徒劳地摆动双腿,他陷入情欲的眸子混杂着泪水,如水晶一般剔透。颗颗汗水像鱼身上亮亮闪闪的鳞,深海里的人鱼走上陆地,有惑人心魄的美丽。
然后现实告诉祝余:有罪恶的精液钻进了爱人的子宫。
该觉得背叛吗?他的恋人和别人上了床,被另一个躯体占有,留下的痕迹变成无法销毁的生命;该觉得愤怒吗?自己用尽真心对待的人没有留下理由就离开,正抚养着一个父亲不是他的幼儿;又或是羞愤,大张旗鼓找了三年的人越轨,给了他一顶无法忽视的绿帽。
在那短暂的阴沉着脸没有回复陈肃肃的时间里,祝余发现自己只有嫉妒。
祝余当然要找回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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