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李鸿章俯下身子,凑到任令羽的耳边冷冷的道,“仕途这东西,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你既然穿上了这身官袍,就别指望别人会让你轻轻松松的脱下来!”
“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全身而退?!”,李鸿章“砰”地一掌击在车厢的厢壁上,“老夫明白告诉你,北洋这潭水你已经踏进来了,现在想走,晚了!”
任令羽没敢应声,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
“老夫渴了!”,李鸿章坐了回去,见任令羽还是那副规矩样子,他脸上的神色终于略缓和了些。
任令羽安静的起身,打开车厢后方的红木冰桶,从里面取出个带着木塞的玻璃瓶递给了李鸿章,随后又规规矩矩的坐回了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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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拧开木塞,喝了口里面冰冽的凉茶,感觉胸中的圭怒多少平复了些,这才冷着脸继续道:“不过你那一天在全聚德的举措,却也不能说全然都是错的……”
任令羽霍的抬头,不是全错?
“看什么看!”,李鸿章马上恶狠狠的瞪了回来,“当街殴打殿试榜眼,翰林院编修,本朝开国二百多年,有你这样肆意妄为的外任官么?”
“不过老……为师说你并非全错,那自然也有为师自己的道理!”,想起今日带任令羽出行的深意,李鸿章还是很快的压下了心中的怒意,并尽量不着痕迹的把自称从“老夫”换回了“为师”。
“你能想到了遇事首先要自保这一层,这等过人见识,已经足以让老夫宽慰了。”
任令羽一下子抬起头来,愕然注视着李鸿章,他虽仍未说话,但满面地诧异却已是不言自明――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趋利避害乃是人的天性,也能算过人的见识?
“莫要小看了这‘自保’二字!”,李鸿章冷冷的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既要做官,又要做事,但首先是自保!有的人勇于任事,但疏于自保,没多久便诽谤满身,就算是打才,怕也是成就有限,别人自不必说,郭筠仙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但更多的官员则是精于自保,却不敢或不愿做事,比如你打得这个文廷式和他背后的翁师傅……”
“任治明,从你给为师献那套《日本兵备略》的一天起,为师便已认定了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李鸿章望着已是满面沉思之色的任令羽,继续道:“之后你婉拒为师让你出掌水师学堂的保举,给老夫献兴洋务的条陈,又随老夫参加北洋大阅,在那位翁师傅给我北洋下绊子的时候还能想出这兴办阅舰式的主意……”
“为师便更将你视为平生罕见的奇才!”,李鸿章透过车窗,凝神向外注目着,口中缓缓说道:“你觉得为师上那折子时的言辞是有让你自绝于北洋之外的意思,为师不瞒你,写那份折子时,为师也确实存了那份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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